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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架荼蘼一院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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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5-1 19:17: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满架荼蘼一院香

从一开始流年就注定了是他生命中的一朵荼蘼。
     
    本来,她是想做一棵榕树,殷殷替他开枝散叶,蔽一方阴凉。不知为何,他却错过了她的真心,另她寂寞地在荼蘼架上开了自谢。  


    识得流年时,石阶已经娶过妻,妻子管弦三年前大病之故,撇下他和女人锦衣。她远是他大学时的同学,人生的美,性子又出奇地温婉。石阶不能接受她居然就这样离去。从此,他是巫山云海,对别的女子,竞是瞧也不肯瞧上一眼。

    而遇见流年,是在一场喜宴上。

    六月的天气,突然下起雨来,石阶坐在靠门边的位置上,流年匆匆走进来时,头发梢还挂着细细的雨珠。宴会里人声鼎沸,流年踌躇地站在那里,雨珠顺着脸庞滑到颌下,倒似一滴眼泪。石阶向她指指身边的位置,她感激的朝他一笑。

   喧闹间,他们是一对沉默的宾客。

   流年吃得很少,端着一杯殷红的喜酒抵在唇边,不时的喝上一口。那如血的颜色衬着她微黑的面孔,竟使她一双白鞋儿上溅着泥点,忍不住掏出纸巾递给她:“擦擦鞋罢”

   流年一怔,仍旧微笑,冷清的大眼睛里却没有表情,眉宇间有一股孤傲。

   后来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有点天真的模样。

   “石阶”

    她呵呵笑道:“石阶夜色凉如水。”

    他知道她改了诗句笑他的一脸沉静,亦微笑道,“正是”

    她便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以后,石阶才知道,流年是一名孤儿,自小遭父母的遗弃,名字由育婴远取下,她甚至没有姓。流年说起这些时,脸上是一贯的清高。看在石阶眼里,象是个没有来得及长大的孩子,但有了一颗忧郁的心,他不由的怜惜她,至于说爱么,石阶自己也是迷芒。

    有时他想同流年温存,女儿锦衣悄悄走进来,一双大眼睛静静地望着他们。小女孩长得酷似母亲,恍惚间石阶仿佛听见妻子幽怨地同他说,“思君如满月,夜夜件清辉。”心里变凉了三分。

    他怕流年因此厌憎锦衣,但流年只是说:“替女儿取下‘锦衣’这样的名字,必定是希望她以后同小公主一般,不识人间疾苦罢。很希望我也有那样慈爱的父亲。”

    春去秋来,那小小锦衣也渐渐长大。

    石阶终于娶了流年。他不明白时候真正爱她,但是耽搁了她整整六年,他始终感到于心不忍。

     流年搬进石氏祖屋与他们父女同住,锦衣仍然叫她“阿姨”,流年在婚礼上也只穿了件珍珠白的小礼服。还是看得出她十分满足。流年醉心于家庭生活,每日下班急急从报社赶回来洗手做羹汤。她嗜辣,而管弦是江南人氏。石阶和女儿都吃惯甜食。吃着流年煮的菜,石阶辣得险些落泪,猛然想起管弦,清淡如莲的笑容,眼泪便簌簌流下来。
   
     只是去年秋,如何泪欲流。

     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不能忘记管弦。

     流年有时候把报社的工作带回家来写,石阶拿起来看看,言辞锋利,同管弦文字中的风光霁月大异其趣,不禁失去了兴趣,倒是流年热切地望着他,他只得说:“一支笔不要太尖锐。”

     流年呆了半响才说:“不尖锐如何警惕世人,生活本不是一罐密么!”

     石阶恻然。真的,流年不是人间富贵花。

     而管弦,管弦是一朵谷中百合。

     他怀念她的芳菲。

     流年眼睁睁看着他时常念起纳兰性德写给亡妻的词,心里像是有把钝刀子在割,疼得厉害,却流不出血。

     他们之间少了对白。

     流年在院子里搭上一个花架,移来几枝藤蔓种下。石阶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小而阔圆的叶子,去问流年,流年笑而不答,突然,温柔的说:“等枝叶发齐,夏天便可搭一只秋千。将来有了女儿,好来游戏。”

     石阶听见,只觉得异常遥远,空洞的应了她一声“好”

     流年低低地自言自语道:“名字我已取好,叫她荼糜。”

     石阶一惊,去查百科全书。书中说:“荼糜,枝藤蔓,叶小而绿,夏季开花,白花;是夏天最后开的花。才知道流年种下的,便是一架荼糜。

     隔年夏天,那藤蔓上果真发出一簇簇小小的白色花朵。流年最爱站在驾下深深呼吸,问他可闻见那香味。荼糜哪里有什么香味,他一径摇头。流年脸上便显出失望的神色。

     一次她改了诗句念给他听:“一架荼糜满院香,钟鼓楼中刻漏长,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

     石阶听了心里一酸,他知道纳兰诗中也说:“紫薇郎是薄幸郎。”其实,他不是无情的人啊。只是情到深处情转薄,流年——她是来得太迟了。他无奈地想:心字成灰,惟愿结来生罢。

      当她再问他可有闻到荼糜花香时,他打定主意摇了摇头。

      她那失望,终于转成了绝望。

      荼糜花还没有开谢,流年就提着一只箱子,像当初进来时一样,默默地离开了这里。她仿佛不曾留下任何痕迹,只余那一驾荼糜兀自开着。

     锦衣也去了外地念大学,石阶一个人更加消沉,煮一碗面便当作一餐。不知何时起,他习惯了在作料里放许多辣椒,再也不会被辣得流泪。亦爱上了辛辣的烈酒,提一壶坐在花驾下自斟自饮,喝的半醉,叫出的名字竟是“流年”。

     管弦呢?那么刻骨的思念是否只因为佳人已不在身边?

     石阶一阵疼痛,满室翻找,只盼能寻得流年的一点踪迹,可是她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在书里找到一张纸条。上面有她清瘦的字体,写着:开到荼糜花事了。

     她原来一直为他静静开放,问他可闻见她的花香。因为太过沉溺过往,他疏忽了身边的花香,他一直以为,那小小的白花,是没有味道的。等到醒悟,她已开谢。

     谁知道一驾荼糜,竟也满院的芬芳?

     石阶想起被自己蹉跎的流年,不禁怔怔地落下泪来。

发表于 2004-5-1 23:49:1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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