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航路的辩之道

 偏离航路的辩论之道，在辩论赛的激烈之余与锐智之外，我们还能看到些什么。
 辩论之处是为了求真，而如今之辩论除了商品的包装与表演的形式外还有些什么呢？

南海之子

确实如此，只有表演而没有内涵，是中国大陆辩论的积弊。想想看，如果奥斯卡让中国评判团来评，那些震撼人心的《辛德勒的名单》、《阿甘正传》、《拯救大兵雷恩》、《美丽心灵》绝对不可能当选，而当选的最佳肯定是“表演性”强的《指环王》、《哈利波特》、《黑客帝国》、《终结者》等。

老实说奥斯卡奖有很多最佳影片都给我强烈的心灵震撼，多年以后还深深记住影片里面的每个细节。当然这些影片的表演性也是比较强，但更经典的还是他们的思想性。

我想这次辩论赛，能够在整体上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是世新大学和马来亚大学，以及各队的亮丽明星如陈晓欢、萧惠敏等。中山大学基本上没有给大家留下什么印象，至于为什么判他们是冠军，当然也有很多理由，如“实力平均”、“表演性强”。可是如果拿这些东西当成辩论的发展方向，只能说中国大陆的辩论离死亡不远矣。

阿八

其实到底是辩论赛偏离了航向，还是我们对辩论赛的定位和期望有些偏差？大家扪心自问一下，我们真的能通过辩论赛（特别是电视辩论赛）探究出真理吗？场上的几位还在象牙塔中做学问的莘莘学子有足够的能力把那些高深的哲理深入浅出、来来回回的说清楚吗？即使他们说清楚了，观众们，特别是电视机前的千千万万个老百姓是会兴致勃勃的听呢，还是在场下打哈欠？

其实从93年国际大专辩论赛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形式、他的参赛选手是学生而不是学者，他的商业目的，就注定了他只会成为一场游戏、一场表演而已。只是这是一场智慧的游戏、逻辑的表演、比谁反应更快更灵敏的竞赛而已。而这些，就是电视辩论赛的看点，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要看真理的话，去看discovery channel就可以了。楼主说的没错“辩论之处是为了求真”，可是辩论赛呢？

南海之子

即便是游戏，也要看逻辑框架是不是严密，攻辩当中攻击凌厉程度，防守严密程度。遗憾的是，连这种最低的要求评判团都没有以此为标准加以评判。现在的辩论赛真的是彻头彻尾的表演性质，谁的手势优美，谁的面部表情是微笑，谁说话语气轻，就是“儒辩”而立刻获胜。评判团的价值取向正是辩论赛堕落的根源。

说老百姓听不懂辩论赛是不对的，请问《拯救大兵雷恩》是不是所有人都看不懂？这部思想性极为深刻的作品，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感受，就算是小老百姓也能在不同的地方有所触动。比如南海之子最欣赏的是：一个政府如果不懂得爱护自己的人民，那么人民没有必要去拥护和爱护这个政府。简而言之，爱国不是没有条件的，国不爱我？我为什么要爱国？但是也有其他人最感动的是：无私的献身精神。《红楼梦》思想性够深刻了吧？老百姓要是看不懂，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写信要求重播？《红楼梦》已经在央视重播了至少6遍，足以说明民众的知识水准未必比你低。

现在的央视大专辩论被社会公评为：无聊的口水表演。不就说明思想性太低？

岚星

关于思想性层面，我同意南海之子的看法。尽管我对这一切应该由评委或者组织者来负责这一点并不认同。

大专辩论赛是一个全新的事物，她即使与政策性辩论都有着极大的区别。当大家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的时候，出错并不应该归结为某个或某些人的责任。

阿八：
在我看来，辩论赛就是为了求真。参赛的选手不是学者，但没有规定只有学者才能求真。辩手把道理思考得更清晰深入，并向观众阐明，这才是其根本任务。你说到辩论赛的看点，其实恰恰是观众——商业中的上帝决定了辩论赛必须以求是明理为根本任务。观众想看那些技巧的话，脱口秀水平高得多——十年大专辩论赛，哪个辩手在这方面的水平也比不过吴宗宪。可是如果让宪哥他们来打辩论赛，那辩论赛还是我们心中的那个辩论赛吗？
其实辩论赛最大的麻烦在于“以讨论问题为基本形式 和 抽签决定的立场使大家认为辩论赛不可能真正去求是明理”之间的矛盾。如果辩论赛取消讨论问题的形式，完全进入类似于脱口秀的环境，那决不会有今天观众不断减少，骂声甚嚣尘上的局面。相反，观众会更看得哈哈大笑，听得津津有味——只不过那些观众和参与者中恐怕会少了很多今天在这个舞台上的身影。
从市场营销的角度讲，不能只看产品有没有卖点，更要看这个卖点是否具有可持续性。十年前的万人空巷只不过是因为观众的新鲜感，当这种新鲜感过去后，辩论赛又以什么去献给观众？仪态吗？选美大赛里我们有几个能入围？表演吗？演艺圈里的水平比我们高太多了。幽默、机智吗？宪哥、星仔吸引眼球的能力我们跟本不能望其项背——能望其臀部就不错了……
所以辩论赛面对的困境，实际上不是“能不能给观众带来价值”，而是“不能比竞争对手更好地给观众带来价值”。
除非我们能为辩论赛找到一个明确的市场定位，让某个足够大的观众群（而不能是纯辩手间的自娱自乐）感觉到自己的这种需求，只有辩论赛满足得最好！

阿八

岚星，我觉得你说的辩论赛是理想中的、大家希望看到的辩论赛，而我说的则是现实中、我们现在在电视上看到的辩论赛。

还有，我不是说思想深了观众就不要看了，而是说很多理论太干涩了，辩手们在场上动不动的就什么马斯洛的理论啊、唯物主义哲学啊，其中很多都是辩手们自己都没有领悟透彻的，讲的不清不楚，观众们也听的一头雾水。当然，深入浅出、厚积薄发是我们的追求，可是，当大部分的队伍和大部分的选手都不可能做到的时候，这种追求也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岚星

阿八：
我承认你说的对——我说的辩论赛是理想的。不过这个理想却是必须实现的——因为现实中的辩论赛已经在走向死亡了。新加坡的情况我并不了解。可是在大陆，99中兴后，反应、幽默、风度等等都一直为人所强调。可是00年后还是一直走下坡路。原因是什么，我已经说了。当我们只能在“实现理想状态”和“看着辩论赛死亡”间选择的时候，我们能做什么？又应该做什么呢？

PS：
我不觉得大部分辩手做不到——因为我所说的并不是把道理讲得多么精深。我只要要求辩手能够把问题分析出一些一般人随便想想、茶余饭后聊聊、到BBS上和人侃侃时想不到、聊不到、侃不到，而当辩手说了以后又觉得非常有道理，让自己对问题有了更深一层认识的东西。我不认为做为大学生，在对一个问题经过一周甚至更长时间的思考、讨论、查资料以后还做不到——观众又不是专家教授。

当然这些思考在方家面前可能很浅薄，但对观众来说，这就够了——谁又能保证专家学者的思考不是受到局限而其实是错的呢？谁又能保证我们也许近乎幻想的思考不会给他们带来新的灵感呢？如果说科学不过是在成千上万个错误中寻找一个正确的过程，那谁又能保证我们这些那怕真是错了的思考，不会像发明永动机的思考那样，帮助人类早一天认识能量守恒定律与热力学第二定律呢？

我并不要求辩手有多高的水平——但我觉得我们有能力，而且应该比观众做得更好。然后我们要做的，是告诉观众我们是来做这个的。别让观众老把辩手当成“来作秀的”。

阿八

岚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觉得你对辩手的要求不是高不可攀那种，而且我们身边其实有很多辩手符合你理想中辩论赛的要求。可是我们很少看到那种理想中的辩论赛，因为现实生活中已经给辩论赛附上了一层厚厚的功利主义外套。一场辩论赛的胜负可以影响到一个学校的招生情况、甚至一个人一生的功名利禄，那谁还敢乱来？以前别人是怎么赢得，我们也要怎么做。以前的辩手是怎么说话做手势的，那我也要效仿，否则输了可担当不起。在这样的压力下面，辩论赛永远不会精彩纷呈、百家争鸣的。

说起新加坡的情况，我觉得至少在新马一带，辩论赛还是非常纯的，辩论就是辩论，跟学校的招生无关、跟个人的前途无关，上场就是去辩论的，我有我的风格、他有他的特点，在唇枪舌战之间追求一种快感。辩论只是课余的兴趣爱好而已，没有过多的压力，所以在新马大专辩论赛上你可以看到不同的风格、没有条条框框的辩论赛，当然，如果说理论深度和语言文字的驾驭能力的话，是远不能跟中国的全辩或者国辩比的，但那无所谓，因为这是我们学生的课余活动嘛，大家乐在其中就可以了。=）

岚星

其实对于大陆这边，招生什么的影响当然有，只不过我反而觉得是好事——辩手至少不敢在场上有意混淆充分条件和必要条件，否则学校被人骂死，他还能有好事？：P
所以在我看来，这些就像行船时的横风，如果处理得好，只会让辩论赛走得更好、更精彩。

真正的逆风是我说的“以讨论问题为基本形式 和 抽签决定的立场使大家（从观众、评委到辩手、组织者）认为辩论赛不可能真正去求是明理”之间的矛盾。即使你说经过准备说服了自己，那也只是在抽到这个立场以后的说服——如果抽到对方呢？是不是就说服自己相信那一方？
所以人人都认为辩论赛只是语言游戏：辩题必然让双方都是错的，然后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观点有问题偏要说一定正确，并不认为对方观点错误偏要去反驳。
我对此的评价是：现在的辩论赛就像让一群经过讨论已经明确知道面前摆的是头骡子的科学家分成两派去向观众辩这是马还是驴。

说到你的最后一句话，我个人以为是很可怕的：那意味着辩论赛将成为辩手间的自娱自乐，而不会有更大的社会基础。辩论赛这样发展当然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她原本能够具备的魅力就完全被掩盖了——说句不中听的话，实在是暴殄天物。

阿八

哇塞，我哪里讲辩论赛是辩手间的自娱自乐？乐在其中包括参赛选手、非参赛选手，辩论员、非辩论员，现场观众、非现场观众等等。就好像足球是一项课余活动，可是并不是只有那几个校队的、或者会踢球的人才去看比赛、才在看比赛中得到乐趣，是吧？

阿八

有压力有好处也有坏处，就好像同样是世界杯，98年的罗纳尔多最后关头不堪重负，02年的小罗纳尔多却表现出众。只是现在的情况好像是，用句“行话”叫做弊大于利。 =)

岚星

呵呵~~看来我误会你了。
可正如现实中的，除了辩手，观众等非辩手根本不会在这里感受到快乐。就连辩手自己，这快乐到底更多地来自辩论队的朋友还是那比赛恐怕还真不好说。
说到足球赛，那正是我希望的——观众自己没踢也想来看。可是现在呢？观众压根就不想来看——有些人甚至开玩笑说“看辩论赛？让朋友知道怎么办？丢不起那人……”

说到压力，我赞同你的说法——有好处也有坏处，关键是我们怎么去处理。现在的弊大于利，正是因为我们没有处理好。我并不认为这是使辩论赛越来越差的根本原因。如果是那样，有两个问题不好解释：
1、为什么校辩论赛中那些参赛队，包括其中非常优秀的辩手，在没有这种束缚的情况下也在做完全同样的事情？
2、为什么不同学校不同院系队和其中不同的优秀辩手，在没有这种束缚的校赛中做得都是一样的事情？

所以我说根本原因是我们认为辩论赛“只可能”是这样——虽然不好，但是没法改。原因就是我说的那个根本矛盾。
当人们都认为一件事是不可能做成的时候，没有谁会去做的……

阿八

我觉得那两个问题最主要还是因为一种气氛的形成，10年了，大家一向一来就是这样的。而对于这种气氛的形成，那些在学校和个人名誉的压力下上电视辩论的选手们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岚星

99年后呢？大家不都在说着要改吗？为什么在那种没有束缚的场合都没有人去改呢？

tt2003

想询问一下，国内的辩论队，有多少支是完全学生负责领头的？ 个人觉得，学生自己的社团，和有老师，有校方参与的，应该会很不一样的。阿八说新马的比较纯，就是这个意思吧。

绿光光

学生领头也有很多问题，比如组织不被承认，经费解决困难。
在我们学校，非法社团（没有在学校注册）一律被打入冷宫。
还有就是社团没有专门的时间训练，如何参加大的比赛？

tt2003

终于发现，原来新马一带的辩手对辩论的理解，和国内的真不一样。我自己好像从来没想过那么复杂，什么辩风啊，将来啊，理论啊，方向啊。我以为辩论，首先自己说服自己，然后用一种巧妙的方式说服别人，有的时候道理本身很震撼，有的时候，道理不够震撼，或者理论能挖掘的很少，就用别的东西说服别人，就这么简单吧。辩论赛，就是一种比赛，甚至，可以说是游戏，而辩论队里，辩论学会里，可能还有很多人，享受的是辩论的过程，准备的过程，而不是比赛本身。

嗯，看来确实思想不够深刻，呵呵。：）

岚星

很奇怪……不知道是我接触的大学辩论队太少了（也不少了吧，怎么也有快十所了……）。
就我所知，校内辩论赛（以院系队为单位）全是学生自由组队的——当然都是一个院系的，像浙大甚至允许学生跨院系自由组队。他们当然不会有什么训练，根本没有老师来管理。所以我才有那两个问题：如果根本的影响是来自于荣誉面前的压力，为什么在没有这种束缚的比赛中辩手——哪怕是非常优秀的辩手——还是不能跳出窠臼？

to 吴天：
其实国内很多辩手都是这样的。只是享受一种过程的快乐。
但问题是观众认为“辩手说服自己不过是因为你抽到了这个立场，如是抽到对方，他也会说服你相信对方的”，这个时候——如果你是观众——你会怎么面对还试图说服你的场上辩论员呢？恐怕只会认为他们在“做秀”了吧？^.+

岚星

顺便说一句：
tt2003、阿八，其实我个人觉得对于辩手来说，如果只是在校内赛场上随便这么打着玩，当然只要自己开心，怎么玩都可以。什么辩风啊，将来啊，方向啊……根本没必要考虑。我们都只是在辩论赛中“玩”而已。
但对于你们，包括其他所有参加了国辩、全辩，而且“不幸”还被人认为是非常优秀（这个自己说不优秀还不算）的辩手来说，已经没有这个权利了。

shaobin

我本身没有什么辩论的经验，喜欢辩论只是喜欢观看辩论赛。也许我看得比赛也不多吧，感受没那么深刻。观看辩论赛对我来说，使让自己能够从不同的角度探讨事物。所以我觉得一个辩手在比赛时，固然是要以说服观众和评判，但更重要的不是要将己方讨论的东西，呈现给大家，让大家有个思考的空间？

新马的辩论界的人是没有像中国国内所想得那么深远的。什么辩风方向都没有。因为这里辩论本来就是一个小圈子的玩意儿。偶尔电视上播放辩论赛，或有个像马来西亚全辩那样的比赛便会让人趋之若鹜，但仍局限于部分的人。决不会像中国那样引起全国轰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