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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让我写些什么，随便什么都好。眼下这个人前不久过了生日，还吹了蜡烛，分两次。回忆正在度过，而我们总是活在未来。如果仅仅是为了18根蜡烛，在身上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情，便藉此终于可以写上一个永垂不朽的小说了，一个媚雅的言情故事，愿意的话，只消花上一小点儿力气。其中可寻觅偶尔未能抑制住的心潮起伏使然的停顿，在无关紧要之处加上着重号，滥用比喻来驾轻就熟，一面卖弄风情一面产生往后逐渐增衍出的种种联想。 然而它们当然不会成为那些永生永世的小说，哪怕非得用上“永生永世”这样的字眼。我把它们统统归结到荒谬的，略带嘲弄意味的情节，作为一些摇摇坠坠的支离破碎片断。 那是个日头不落，暮色忽明忽暗的下午，有些像日落山头前的一群野马，太阳似落不落，上上下下，最后终于沉落下去，马也跑了。我又逃了课，一直和董白痴在一起。 是不是只有不停地逃课和放纵才能叫日子过得完满起来？它们鲜亮细小，像在明晃晃地光线里化作飞舞的灰尘一样淡而静的旖旎。而我却希望将这样那样的放荡形骸统统一笔勾销，一并漂浮在打发时光与漫长的疼痛中。比如，如果你十八岁了，每天面对的都是一场战争。 晚上我们去了小胡子那里，他寂寞地擦cd，擦啊擦啊，一直都在擦那些封面鲜艳诡谲的cd，对面的人也不理他，都没说话。他看见我来了，于是站起来打了声招呼。我有些激动地看到他还没走，尽管地上全是他xx的污水。他是个蹲在武大旁边卖打口的闲置青年，很多人都认识他。能看见一个常年蹲在那棵长得疯疯癫癫的大树下面的人，张罗满箱被打得破破烂烂的cd。我们没有多说话，只是埋头挑了一些cd，除了白条纹，其他的全不认识，尽是德国人。我发现像die happy这样的乐队在德国应该是不计其数的，女主唱，特别狠，易受骗。最近我显然已经被广袤的波德平原所吸引，满嘴的德国和柏林电影节，而对后者往往是附加必不可少的一句，它就应该是政治的。我甚至幻想去柏林艺术学院主修电影，不过这是后来的事。小胡子还在给兴奋不已的董白痴介绍金属乐队，期间董白痴不停地点头，放肆大叫，偶尔冒出些很傻逼的问题为难他。而他总是能孜孜不倦且很有耐心，看着她把慢吞吞忐忑的话说完。那里人不算多，偶尔来几个学生样子的人蹲下来扒碟子。所有的人都习惯性地沉默不语，像各自心怀鬼胎的人报有种种目的默默游戏，风景好，又安静，旁边还有几个打桥牌的老太太，有股养老院的气氛。我没有什么鬼胎可以怀，无事可做便站在那棵树下百无聊赖地抽烟。被旁边的一个女人拉去看她的碟，她有很多日本的，而小胡子从来不卖，我不太懂，约莫记着几个名字，比如chara，这个经常出现在岩井俊二电影中长一张支离破碎脸的女人，偶尔操几句发音好笑的中文，还有every little thing这样时髦又好玩的电子乐队，她全都没有。唯一看见一张cd封套上是机器猫里的一群人物戴竹蜻蜓满天空里乱飞的模样，很好玩，就拿给小胡子听，里面有不失时机的怪叫和手鼓拍打的声音。他连连骂我幼稚，用四川话说，好像我是伪摇那般可耻。也知道他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但却突然想到所谓的童年究竟是何等模样呢，意味着好比反悔，偏狭，衰弱，孤注一掷，羞耻，狼狈，统统都去见鬼，它不需要那样，而是不是只有冒险与幻想填充着激励，才能成为这个未卜先知的童年？ 我们在那里耗了很久，后来开始说很多的话，每一个人都只套了件淡薄破烂的夹克，说话的方式像漫无目的荒唐的小混混一样，春夜吹拂软湿温润的风，而眼中的一切却像照相馆的背景歪斜挂在城市边缘的壳子上。最后很意外地下起雨来，开始还很小，渐渐的遮都遮不住了，小胡子还要回家去看国奥队的一场失望的球赛，我们也走了。我们一直在外面晃悠，无事可做，躲在书店里避雨，翻看了那里的杂志，顺手挑了几张樱花的明信片，寄给在广州过得闷闷不乐且极度思慕武大樱花的人。 我和董白痴在车站等车，她冷得发抖，于是一直在抽茶花。我终于也忍不住了，透过昏黄路灯才发现雨真的下得很大，它们像细密刀剑凶猛而下，打在我的头发和衣服上，让它们互相粘在一起。上了车，董很快睡着了。我发了条短信后决定不回家，雨太大了，麻烦极了。这样就去董白痴那里睡觉，先去洗头发，我站在外面等她，一会她叫我进去，说，生日快乐。我完全愣住了，再看表，已经12点了。我有些高兴，又很沮丧。比如有些人一直站在那里急吼吼地等着这一天，他们不断提醒或者放弃对你的忠告，还有善意的嘲讽。我也很习惯看着，想总有一天会很烦，对他们不耐烦。这种简单善良又执拗地一厢情愿的做法让人烦躁不已，结果这种情绪变为速速离开他们而去的愿望，对渺茫的下一次相遇仍感惶惑。 回去的时候，我一直睡不着。和她靠在栏杆上抽烟，压低声音说话。我们都逐渐信赖手指上的烟草味道，使我登的回顾起逝去的时光，在时光失去时，我给予了极大的耐心，立志一开始就要做最有意义的事情，那些所谓的意义不过是喜欢的并能坚持做下去的。这样对我这类喜新厌旧三心二意的已经很不容易。隔壁同样是高三学生，灯一直亮着学习，我们则说话偶尔干笑，直到灯熄了，我们还在外面说话，这个城市犹如一张缀满珠宝钻石硕大无朋的透明的网，在黑夜的凌晨铺展开来，片刻又什么都不是。像做一场失速的梦，急速下坠却不知道自己最后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想，日落的山头前我的野马终于跑了，屋顶上也不会有两个沉闷的女孩坐在那儿说着些过分的脏话。 虽然脏话无论怎样说都不过分。 生日总是过成这样，不好不坏地摆着，有些人忘记，有些人想起。 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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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6-7 18:4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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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6-7 21:22: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