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脚 步

桑者闲闲

[这个贴子最后由桑者闲闲在 2003/06/09 10:35pm 第 1 次编辑]

                               脚      步
    中山大学辩论队二辩  黄磊   信息科学学院电子与通信工程系2000

很多时候，会感觉自己挺累——涉过水，翻过山，穿梭过莽林，最后瘫倒在殷实的土地上大口的喘气，没有再发一言一语的气力，持目光勾勒云的模样，猜想天空的边际之外是什么？很多时候，又会觉得自己挺幸福——尝过苦，贪过甜，吞咽过泪水，终于漾在抑止不住的欢笑中半醉半醒，字里句间搜罗闪现的灵感，无意中瞥见周围的一切着了艳裳，聆听每一片树叶里孕着的心动。很多时候——更多时候，辩论陪我走过……

还没有接触辩论之前，就有人说：“辩论不过是游戏罢了。”开始，觉得这样的比喻无关于自己的生活，没有因为辩论而痴迷的经历，没有因为辩论而陶醉的感受，辩论之外的生活倒也自由自在；后来，就觉得被辩论所捕捉，被这个曾不经意对待的比喻束缚，于寝食之外，于辗转之间，我体会到在劫难逃的滋味，那股年轻的冲动和跃跃激情瞬时成为捍卫观点和捍卫辩论的执着；现在，觉得辩论也许什么也不是，不是理想下的桃源，不是斟酌字句的战争，不是自由思想的追求，也许更不是辩论自己。这个时候才又想起“辩论是游戏”的比喻。没错，辩论是游戏，规则之上的舞台，规则之下的表演，规则之内的乐趣，规则之外的滋味。只是说这话的人在比喻的时候是轻松的，而玩起来却不那么无拘束了。因为是游戏，总是会有对手的，所以就总是有输赢的；因为是游戏，总是会有开始的，所以也就总会是有结尾的——也许输于赢来讲是失落的，但是于结尾之后的空洞寂寥来讲，哪一个爱辩论的人又在失落之外呢？

我曾经想过一个辩手从来不会感到孤独的原因；又试图描绘孤独的辩士对于没有对手的生活的恐惧。因为辩友胜过了论据，支撑观点的从来都是多一个视点多一种角度；因为对手胜过了辩题，辩论需要做的不是侵略别人的信仰，而是感动于对方的气质——辩论的生活是身影交织而成的。也许恰是辩论场下的倾诉和交流才让我如此的迷醉于辩论。记得庄重师兄的无邪的憨笑和渊博的经济理论；记得林翰师兄的蹩脚扰耳的普通话和精绝天成的四辩倡情；记得顾冷冰师姐的执着近似偏执的观点和审慎近似苛刻的分析；记得站台上东去的沪列和车窗中挥舞的别离；记得觥筹交错间北国男孩的阳光笑容和哈工大校徽折射的友谊；记得澳门大学热情的鼓励；记得……

人特别爱在沉默之中回忆，我也不例外，然而辩论之后的回忆恰是在安静之中去努力沉醉于那远离的喧闹。说到喧闹，其实我分不清自己是刚走过闹市，还是刚穿过冷巷，几天前胜利欢呼的恣意才在心的后庭悄然睡去，四个月的生活却在记忆的尘封中漫溢醒来。为了那个时候的激情，要有太多的日子来沉淀冷静；为了那一刻的冷静，又要有太多的生命来积蓄激情。也许，辩论真的没有我所体味的那么艰涩——当一个念头开始在头脑中酝酿，当你开始用只言片语描摹那冥冥之中的映象，不自觉的挥舞前臂，你已俨然站在了辩论场上。可是，辩论又简单得是如此单调么？在“工作和考研的抉择”中，我对辩论和人生都有了重新的认识，对于“人生的规划”、对于“生命的理解”远远超出辩题之外。然而，你所要维护的观点恰恰是违于你的看法的时候，你最大的对手是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最难说服的也是自己。在“买车与都市发展的踌躇”中，从来没有体会到的公民角色在我稚幼却负责的呼号中变得如此沉重。“科学与伦理”暗示着任何理由下的自由都在人类理智约束之中。“积累和创新”使我重新思考学习的目的和方法，重新看待文明的进步，对于人类自身肃然起敬。

理科学生的我少有机会避开冷冰的电子电路，匿在先哲的须髯中品经论道；年轻的轻狂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为一个共同的话题倾夜畅谈；少有的争吵之后开怀痛饮，少有的辩驳之外照顾体贴，少有的志同道合与少有的“同居”。四月的黑石屋，守望着中大的草坪，在那个世外的静谧中我走进她；五月的熊德龙堂，四角的墙围起了四角的天空，和墙外的蝉同唱仲夏的闷噪；六月的武汉，镜头前的胆怯和拘谨，长江边的踱步和饮风；七月的中山楼，雨水的淋漓，紫荆的馨香，成熟后的沉稳，凭栏望天的豪情。八月的央视，810房的赛前准备，1200平米演播室的胜利欢呼，坠落的彩带，盛满泪水和汗水的奖杯高举过头顶。我终于发现我所记得的不过是一个一个片断，或者是图影或者是音声，而把这些穿织在一起的却是辩论。

如果记忆的画面必然随着岁月的淡漠流逝而斑驳，如果记忆的声音必然随着钟表的无倦奔波而苍哑，然而，我们仍然记得这条路曾经携手走过，身后有我们的双脚刻下的足印，深深浅浅。如果走下辩论场时就再没有什么办法追随铿锵婉转——流星般的燃烧只为了瞬间剪破夜幕；如果熄灭舞台灯后就再没有什么办法挽留风发意气——凤凰有的涅磐只辉煌于冷漠的视野；然而，我们仍然记得自己曾在路上辗转曲折，看足下坎坷变平坦，一步一步。

这个时候想到了“义利之争”决赛开始之前，双方立场的抽签在我面前的舞台中央进行着——那场景和先前想象中的一样，而心态却异样的平静，也许不知不觉中成熟了吧，或者不知不觉理解辩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