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年][海峡][点评]世新VS华师大：“弄清概念你再辩”

岚星

预赛第五场：世新vs华师大：环境保护应以人为本还是以自然为本


弄清概念你再辩”是郭宇宽一篇文章的题目，这个观点我深为赞同。如果双方连辩论的是什么都没有理清，那辩论赛也就没有任何意思了。但可惜的是，世新与华师大的这场比赛的确就是如此……

正方一辩立论从“在人与自然发生冲突的时候如何取舍”来界定“本”，应该说没有什么不当。在此基础上他们提出人类应该尽量避免、缓解与自然的冲突，但还是有两类根本性冲突是无法避免的。一是生存资源上，人类不仅仅已经超越了地球承载能力，而且生存和发展都必须继续向自然索取，不得不挤压其他物种的生存空间。二是在价值观上，人情伦理与自然法则之间的冲突是人类的“原罪”。后面的二三辩陈词到自由辩都是按这个逻辑框架进行展开的。
反方一辩则以“尊重内在价值、实现和谐共处”来解读本方立场，先阐述了以人为本在历史上给人类造成的损失，而后从人的生存与发展依赖于自然、人不是自然的中心入手，分析了以自然为本就是强调整个体系平衡，要尊重自然而不仅仅是以工具理性面对自然，仅仅考虑满足人的需要。一正一反两个方面也正是二三辩的空间。
正方二辩接续了一辩的两点立论。他先指出物竞天择不符合人类价值取向。而这种法则恰恰是自然法则的一部分。因此以自然为本不仅仅是强调生态平衡，也是要以这些丛林法则为“本”。在这个基础上他提出了人是不是应该被老虎吃、面对有病的亲人是否应该任其自生自灭两个问题。在第二个层面他提出“必须以人的生存发展为核心”，不能以自然法则淘汰超过地球承载能力的人口。
反方二辩先提出了“人的价值、爱心不应该仅仅体现在人与人之间，更应该体现在人与其他物种之间”。继而从正面的三点展开：以自然为本可以反对人类中心主义思想、防止以人为本的弊端，不以功利的态度保护环境和环境保护是人类对破坏环境的补偿性劳动，无奈的破坏（以求生存与发展）是以人为本，而这种补偿就应该以自然为本。
正方三辩继续从人有情有义，自然无情无义来强化了“面对冲突，没有选择”的无奈来强化立论。其中在开始时质疑了正方天人合一的思想，提出人与自然是环境的两个部分，如果把人包含进自然中去，那么环境保护以自然为本就是以环境本身为本，这样辩题就没有意义了。不过在陈词中他用了“对方辩友过着朱门酒肉臭的生活”一句，颇有人身攻击的意思了。
反方看起来对正方质疑“人是自然的一部分”没有什么准备，只是仓促地回应了一下就转入了己方的立论点（从反面论证）：强调以人为本的无限滥用刺激了人类欲望无限增长并导致对自身的蒙蔽，而以自然为本则是强调谐调。

从立论上看，反方的框架稍好一些。正反两个层面各自阐述得都比较清楚。而正方的框架则存在较大的问题。最严重的问题就在于，正方根本没有去界定——哪怕是在思维上——什么是“环境保护”。从个人如何与老虎竞争到人的生老病死，包括自由辩中提到的人制造药品、医疗器具以及那个人落水与猪落水是否一样，这些都和环境保护没有什么关系。可以说，正方只是论证了“人类在进行活动的时候要以人为本”，而这里的“活动”显然是一个整体性概念，因此不能直接得出“人类进行环境保护这项活动的时候也要以人为本”。其他问题可以结合自由辩来谈。

记得02全辩时华师大输给中山那一场就明显表现出来了他们不能利用立论来整合自由辩所造成的自由辩与己方框架相脱节的毛病。本场比赛也同样如此。
自由辩一开始正方先提出的就是承载能力问题——地球承载能力不足，但人情伦理使我们不能让已经多出来的人去死。华师大则应对以正是因为承载能力不足，所以要抑制人的欲望。
在我看来，正方这第一个战场，同时也是第一重分论点是很有问题的。人情伦理固然使我们不能让那些人去死，但我们却必须通过计划生育等方式削减人口。按照正方对自然法则的理解，不让自由繁衍后代当然是违反自然法则的——除了人大约没听说什么动物提出过计划生育问题。但这却是必然和必须的。甚至在中国刚实行这项基本国策的时候，这也是严重违反人伦情感的——特别是对农村和贫穷落后地区。即使在西方世界，按宗教教义，堕胎等行为也是违反道德人伦的。所以把这个称为“以人为本”恐怕不太好说。但这种按照自然极限限制人的欲望却正是以自然为本的内容。
当自然负载能力有限的时候，人类只可能去适应而无法去改变——改变的只是人类自身，而不是自然。因为自然法则是“铁律”。我们不可能让40亿人都去死，所以考虑当代人的生存生活要以人为本，但保护环境是今人和后人共同的事情，保护环境这件事上还是要以自然为本。自然负载能力是客观的，面对这个人类不可改变的事实，只能是“有条件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再上”，万不可“没有条件也创造不了条件时还要硬上”。这种违反自然法则的事谁做谁肯定倒霉——就像有人说的：中国如果当初少批一个马寅初，很多社会问题都根本不是问题了……
在回应正方有限承载能力的问题后，反方一连五次追问正方“以人为本是以人的什么为本”，但正方一连五次不回答，反而说对方回避问题。这一点上恐怕是要失掉相当多分数的。正方这一阶段主攻的问题是在承载能力的基础上追问的“冲突时如何取舍”的问题。而反方的回答则是通过科技等手段，未必会有冲突。虽然是侧面回答，但比正方压根不回答还是要好得多。只是正方提出那个同一个地方建教室和让大象自由活动之间必然会有矛盾让反方非常头痛，这个例子也是正方的亮点之一。
正方直到第六次受攻击时才回答了“以生存为本”，反方立即继续攻击“人要与环境协调才能生存，不可以离开环境谈‘本’”。正方则进一步补充“至少要让人能活”。可惜的是反方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攻击下去。
按我的想法，这个地方是正方立论的核心，但也是死穴。因为到这一步，正方的逻辑架构已经很明显了：环境保护必须要以人的生存为核心，至少要让人能活，所以环境保护应该以人为本。如果这个说法成立，那么所有人类进行的活动有哪一项不是“必须要以人的生存为核心，至少要让人能活”？那岂不是所有人类活动都是“以人为本”？那么提出“环境保护应该以人为本”还有什么意义？再进一步的，如果“至少要让人（整体概念的人类）能活”就叫“以人为本”，那“至少要让自然（整体概念的自然，即整个生物和非生物圈）得以存活”是不是可以叫“以自然为本”？那谁敢说保护环境应该“至少要让自然维持基本的自我修复和再生能力，不至于变成一潭死水”是错的？
反方在此后进一步提出正反方的区别在于“以人的生存发展还是自然协调为标准”。这个说法也有问题——对立性太强。事实上谁能知道保护环境既要考虑人的生存发展，也要考虑与自然的协调，即使发生冲突，人类也应该是在尽量维护人类（当代与后代）生存发展的基础上，有选择的利用自然法则来保护和改造自然。但正方却再次把话题引开了，从人与老虎的问题引出了“价值冲突”。但人与老虎的问题实际上并不能说明人有能力因为自身的情感而去背弃优胜劣败的自然法则。恰恰相反，人类只不过是一点点把自己从不适者变成适者、从弱者变成强者，从适者变成更适者、从强者变成更强者。人类只能能动地利用自然法则，而不可能去背弃它。正方紧接着提出的人对抗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却制造和使用药品和其他器具也是一样。更进一步的，不管这些问题能不能算是“保护环境”中包含的内容。用医疗保健来对抗生老病死就是违反自然法则吗？如果人吃药治病是违反自然法则，那很多野兽也懂得利用草药甚至矿物泥等自然资源来疗伤治病，也懂得诸如保护群体中的老弱妇孺，也懂得护子和反哺，那是不是这些也都叫做违反自然法则呢？可见所谓“对抗生老病死就是违反自然法则”根本不能成立——虽然这些能不能叫“以自然为本”值得商榷，但把这个叫做因为人的价值观念而背弃、对抗自然法则显然是说不过去的。
在最后一个交锋点上反方把人的生存发展与自然协调在标准层面对立起来的弱点给她们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她们不得不在对抗公众意识的夹缝里左支右绌。因为即使是再讲博爱的人也很难接受把猪与自己母亲等同起来的观念。事实上类似的讨论在历史上有很多资料，从墨家的“兼爱”到西方的“博爱”都面对过这样的攻击。反方比较有力的回应大约也就是“种群与种群比，而不是个体与个体比”这样的说法。但这也反映出她们擅长见招拆招，却没能很好地把握大局。因为正方提出的这个问题已经不是“环境保护应以何为本”的内容了。因为强调以何为本是强调以什么样的理念来指导环保的行为，而理念性的指导是大局性的，是整体性的，这并不代表所有的环保行为，特别是细节性的行为都是这种理念来规范。正如“以人为本”不是任由人的欲望和需要，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一样，“以自然为本”也不是要在“最后一头猪和自己的母亲”之间作一个选择，更不能因为这个时候选择了救自己的母亲就可以说“保护环境要以人为本”。

双方的总结现场感都比较强，但反方显得更乱一些，而且最后总结部分更多地是对已经陈述过的观点进行重复。正方则显得很自然，在“提倡正确的价值”后引出“正确的价值不能违反人情”来总结。但和前面一样，正方并没有去讨论“对于环境保护这个问题，以自然为本是不是正确的价值观”，而是抛开前提，从人类一般活动的角度去讨论这是不是正确的价值观。特别是“按对方的观念，按照物竞天择这样的自然法则，治疗、救死扶伤这样的活动都是多余的”这样的说法不仅仅根本站不住脚（如前面所说），而且所谓“按对方观念”恐怕也只是“按自己假想的那个对方的观念”了。

预赛只听了这两场，其他比赛没时间听了。不过从这两场比赛来看，对这个辩题却产生了一些看法——这个辩题是要双方讨论什么？难道就是要正方去说要注重人的需要、人的生存发展（这可不一定是人类中心主义），而让反方去说要注意人与自然协调发展吗？决赛辩得也是这样题目，而且世新还是正方，回头听听看他们是否还有什么更深入的见解……

[ 本帖最后由 herolandis 于 2008-2-14 17:3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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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录像，再看鉴赏，妙哉！

杨逍

看了录像 注意力都在黄执中的总结陈词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