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话邪说】有个姑娘叫卡门

谎花灼灼

时隔两年，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样。
一座城，没有了想见的人，无异于一座空城。
空城也有它的好处，你以旁观者的身份冷冷清清看着落魄的街道，像面对着远古的废墟，像从尘埃斑斑的梦里突然醒来，不知所措。
有没有觉得呼吸可以是苍白的，就是那种无力的，呼出来的气体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附在上面的体温一起消散。
絮絮叨叨说完上面的长篇大论，卡门冲我喊，把水递过来，渴了。
看她气势汹汹猛灌下大半瓶水，突然担心水份会以泪的形式溢出来。
卡大小姐真有文采，抒情淋漓尽致啊，只是纸巾涨价了，千万别失控，也别往衣服上擦眼泪鼻涕一类的东西，不好洗。
被我几句话一感染，卡门哭天抢地泪流满面，还刻意往我这边挤。
看来这次打击确实够大。
卡门哭诉，就没见过这种人，脚踩两只船被我发现了居然选了那一艘。
我说，没关系，咱船好不怕没人来，她就是泰坦尼克也没关系，迟早要撞冰山的，说实话那女的还真的比你有魅力，做人不能不讲良心，我要是你男朋友我也选她，不过你这艘船虽然落后了一点，好好保养还是可以安全航行的，反正你肺活量大，还可以当潜水艇用。
卡门瞪大了她那曾经颇有杀伤力，现在肿得像核桃的眼，毛主席说抽男抽女都一样，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打成变形金刚，你妈见了你都哭。
别，这几天睡多了，脸正浮肿，不劳烦卡门小姐亲自动手。
站着说话不腰疼，本来就失恋了，都不知道安慰一下，你是过来人，你老婆跟你分手时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免费交流一下经验吧。
卡大小姐开始揭我的伤疤了。
哦，第几任老婆啊，被甩的频率太高，数学又太差，有点记不清了，就说最近那个吧，她说你走，于是我抓着书包就走了，回到家那个伤心啊，在床上摸爬滚打，把八一床垫活生生压成了钢板，哭湿了一条纯棉枕巾，中途喝了好几杯绿茶补充水份……
至于如此夸张吗，那么悲壮，你不是向来没心没肺嘛。
好了，一个小时几十块钱不会就是为了来哭吧，咱还是嚎几声，好歹花两块钱坐三轮出了一趟门。
于是两个人在包间里鬼哭狼嚎，其实客观的说，卡门唱歌还是很好听的，只是不断发挥失常，最明显的表现是一开始就拉长了脖子一路高歌，到了后来踮着脚也高不上去了，于是就颜厚无耻地让我换下一首。
我说，卡门，你应该参加超女，就唱山路十八弯。
她说，你去快乐男生吧，唱通俗易懂脍炙人口的我是女生，到时候我带领全寝的人组团来给你加油。
谢谢哈。
不客气，寝室一共就两个人。
有心情开玩笑了，证明没事了。

卡门是个神奇的姑娘，敢在面试时猛唱青藏高原，全然不考虑考官的承受力。喜欢扎着个朝天冲招摇过市，愿意尝试所有的奇装异服，喜欢大红大绿的颜色，熙熙攘攘的感觉。世俗的女子，偶尔骂几句可爱的脏话。最容易一时冲动做出不切实际的承诺，然后矢口否认或绝口不提。最擅长谣言惑众蛊惑人心。 第一次对女孩表白就是在她的撺掇以及鼓励煽动下进行的，有卡门大小姐的亲自参与，其结果可想而知，只要是稍微正常一点的女生都会婉言拒绝，我的中学时代就这样搁浅在冬眠状态，春天迟迟迎不来，寸草不生满目创痍啊。
我们从初中开始就臭气相投厮混在一起，绝对的相见恨晚。
我在卡门最惨不忍睹的时候遇到她，她那时处于肥胖的颠峰状态。是个颇有存在感的生物，不容忽视的存在。
她强烈要求我叫她卡门，我与人为善同意了。
采访一下，你是怎么想到要玷污卡门这么美好的名字的。我卷着一本物理书凑到她跟前。
这位记者的脑袋进水比较厉害，可以养鲸鱼了吧，这种超低能的问题也敢明目张胆地问，你眼睛一吃饭用的呀，没看见我现在是庞然大物么。要是继续发展下去，将来极有可能会在进出家门时被门框卡住……
所以就取了卡门这个名字，来预示自己悲惨的未来？
什么啊，是鞭策自己好不好。
哦，建议卡门同学以后嫁个木匠，随时改门……
于是卡门的名字就叫开了，一直流传到现在。
有段时间我坐她前面，发现卡门是相当扰民的人，她可以一边痛苦万分地做数学题，一边哼一些凄凄惨惨戚戚的歌，让人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在凄风冷雨中踽踽独行的阿炳，唯一的区别是，阿炳是在万恶的社会苦苦挣扎，我挣扎的是代数。一首小白菜，卡门唱到最后给人一种要断气的感觉，总觉得她的喉咙被一团巨大的痰堵住了，而唱歌的人却自我感觉良好。美其名曰不绝如缕。最惊恐的是在做变态几何题的时候听到了“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这就是新时代女性的勇气与决心啊。
卡门是个不停不住的人，上课时经常拳打脚踢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往往把脚伸得老长，有时直接踢到我的屁股上，每到这时，她就很关心地问：我是不是踢到你的什么敏感部位了？不好意思哈。我憋红了脸违心地说，没事，没感觉到。
后来的几年，卡门憋足了劲发育，饱满得可以撑破衣服，然后突然就拔节长高，再见时我已经失去了海拔优势，作为一个男生，这是很伤自尊的事情。
两人勾肩搭背走在一起时，我总有种受压迫的感觉。
唱完歌已经是晚上11点过了，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我主动提出护送卡门回家。
卡门说，不用你操心啦，我虽然失恋，但也不至于饥不择食，不会对路边两只脚的雄性动物动粗的，你自己回吧，倒是你要小心点，长得像小白脸……
我说，既然你强烈要求自力更生，那我也不好意思大规模投怀送抱嘘寒问暖了，自己注意安全，有人非礼你，你就呼我。
秦桑，你爷爷的，太不够意思了吧，也不假装客气一下，我说不用送，你就真不送了，有没有头脑啊，有没有良心啊。
一直把卡门送到大门口。发现铁门已经锁了。
由于不忍心叫醒守门的大叔。卡门决定现场表演飞檐走壁。
我站在那里，万分惊恐地看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过了铁门，然后在另一面给我挥手做再见。
厉害，炉火纯青啊。
那是，泰山不是堆的，名气不是吹的。

就见过这么一次。这么的世界，我们相遇了，这么小的城市。我们却一直没有机会再见。两个人同时出现在这个城市的概率太低了。
只是偶尔通电话，抱个平安。证明一下自己还健在，还要继续为害人间。
之后也想过选个良辰吉日，确定个接头暗号再见个面。可是一直往后推了。
直到有一天。晴天霹雳般地传来一个让人惊恐的消息。卡门说要出国了。
我说，你注意形象，千万别给咱中国人丢脸，不要随地大小便。
放心吧，我用尿不湿。
一路走好，你永远活在我拳头那么大的心中，以后孤单寂寞时算好时差，欢迎骚扰哦。

卡门一度喜欢半夜打电话过来，在我被吵醒发火之前，她会很善解人意地说，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以后睡觉要调震动静音，或者关机。

谢谢你的自我牺牲精神哦，出来见个面吧，最后的晚餐。
你请客？我睡衣全无精神抖擞目光如炬。
对啊，在你家楼下等你，看见没，我穿的绿衣服，站在垃圾桶旁边。
姐姐，不用这么环保吧，站垃圾桶旁边，啥时候兼职收刨垃圾了？
在你卖手纸做全职的时候我就开始兼职了，历史悠久，你穿红色衣服出来吧，大红大绿，傻里傻气，比较有纪念意义。
最后的晚餐。其实就是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串串。
埋头苦干，实力不相上下。
酒足饭饱之后，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卡门忘带钱包了，这种情况经常发生。貌似她脑袋太大，做事情时不肯在大脑里绕一圈。
于是我一边感慨社会黑暗，一边掏钱付帐。
卡门说，姐们，对不住了。
我说，都是哥们，别客气。

卡门说我们是姐们。
我说我们是哥们。
我们郁闷时一起抽烟，她说喜欢七匹狼，因为名字彪悍。根本分不清好烟坏烟，但却假装很专业。
我们一起逃课去草地上晒太阳。
她说要找个男朋友给她提鞋。
我说要找个女朋友给我擦鞋。
那时候以为可以一直在一起混吃混喝混时间，那时候以为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悲伤时第一时间想到彼此。
可是，告别的时刻还是到了。
离开时，我说，卡门，我抱抱你吧，以后不知什么时候再见了。
卡门第一次温柔得像只小猫。
彼此拥抱。
柔软的身体。这丫头不知什么时候瘦了。
卡门，好好活着啊，好好奋斗，最重要的是，记得还上次的饭钱。
小气鬼。卡门一把推开我，本姑娘终于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有空就来找我玩，可以游泳过来，请你吃大餐。
不去，腐败的资本主义。
放心吧，我很爱国的，一定会多找几个洋老公来虐待，老公可以有很多，朋友就你一个。
突然就很感动。
开始变得婆婆妈妈，想提醒她要照顾好自己；出去吃饭记得带钱；要配一副好的眼镜，免得老是看错人，谈一些无疾而终的恋爱，做无用功；要有创新思维，不要迷恋有妇之夫；每天要没心没肺地快乐……
卡门，永远的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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